國典
當前位置: 首頁 > 君儒智庫 > 君儒課堂 > 君儒國學 > 國典 >
沈鋮老師:自保其道,守之勿喪
時間:2021-03-10 | 來源:明道堂經學館| 作者: 沈鋮
大家好!很高興在二零二一年的今天,我們一起來學習《論語》。元旦過了,又是一年。歲月不居,但是我們能夠勤學不輟,我認為這就是自強不息。
我們學《論語》,其實就是從夫子以及他的弟子的言行當中得到啟發和啟示:我們該怎么做?該怎么說?該怎么為人處世?該怎么修學自進?
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,也是我們文化當中最重要的品格。我們一直在說學習,無論是學儒家也好,或者是學其他的學問也好,核心目的就是修身自進,達到自我的進化。無論從心還是從行,都能夠達到一個不斷超越自我過去的一個狀態。
就好像過去的時間一樣,我們總會迎來一個嶄新的時間,也必將迎來一個嶄新的自我。若不能夠迎來嶄新的自我,那么代表我們過去就沒有學,是停滯的、停擺的,借著歲月的更新,也祝愿大家日日如新。

我們上節課講到曾子的三省,其實所講的還是強調以孝行為本。孝行由何而建立呢?言忠信,行有習也。從語言上就有忠和信,行為上要以克承其家為根本,這就是我們行為的一個根底。
從日常這三件事情的反省當中,就可以看自己做得怎么樣,等于曾子之省是給我們立了一面鏡子。曾子的三省提醒我們到底最后要做成什么樣的事情呢?我們日日省察,修身自進,最后我們要做成一個什么樣的狀態呢?又會影響我們生命的哪些方面呢?修身的關竅和關鍵之處在哪里呢?
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一個核心,講一個“我”字。我們也許有些時候會覺得很奇怪,很多的學問都在談無我,但是儒家就不回避怎么樣去談“我”,而是從另外一個方面去談:什么時候我們才能夠構建一個更好的自己,更好的我。
我們今天要談的這句《論語》出自八佾篇 ——子曰: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。” 很多人也許會覺得一開口就談君,談諸夏文明,用這樣一句話來談自我,會不會太大了一點?
家國之事、君主之事是否與我們的個人就有關呢?天道本身就是變化不休的,古代很多的社會情況和我們現在有不同,但是事雖不同,其理如一。雖然談的是君主、君王的概念,但是任何人都是自己的君主,但愿我們都能做自己的主。
我們為自己做主,我們就是自己的君王,所以其中的道理是完全一致的。這一句《論語》講的是禮之大旨,八佾篇講的就是一個“禮”字,禮以讓為本。能夠讓,誰在讓?當然是我。我為何要讓?我是一個怎樣的我?我們平時口口聲聲地說“我如何,我如何……”我們今天要從這一章談我從何而來,當由何處顯露自我。
自古以來,這一章一直是聚訟紛紛,不太有公認的一個定論。但是我們仔細去看前人的一些爭論,大概會陷入兩個解釋當中,以兩種核心為觀點。我們今天就要通過辨析這兩種主要的觀點,然后揭露出這句《論語》真正想要傳達給我們的、希望我們接收到的信息是什么樣子的。這句話的第一個觀點的核心是講“禮義不廢”。
什么是“禮義不廢?”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。”意思是說,就算夷狄有了君王君主,但是他的文明程度始終是比不上諸夏的,哪怕諸夏沒有君主也比他好,為什么呢?因為這樣強調的就是:何為諸夏?有禮義才有諸夏。有君反而不如無君,強調的不是“君”,而是弱化了君主的作用,所肯定的是所謂的禮義,或者講是文化的重要性和本質的屬性。所以有些學者會運用古人的亡國亡天下之說。
何為諸夏?不是有君主才叫諸夏,而是說有文化才叫諸夏,所以文化要比君王更重要。也有些會暗示說,這是我們文化的一種先進性。但是這樣的說法就會有一個根本的矛盾點沒有解釋清楚,禮義是什么呢?文化是什么呢?很多人解釋說禮義不在規章制度,而在人心當中,是對于道德也好,公益也好的一種認同。
能夠知廉恥、知是非,能夠很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,能夠與人和睦相處,也許一時間天下會混亂,但是終究有道,世道終究要光明。
很多人解釋禮義是這樣的。那我們的君主之道,所謂的君道算不算文化呢?是不是在禮義之內呢?如果按照這種解釋,是不是君王之道不在禮義之內,那我們又何必可惜、感嘆出這樣的話?反正諸夏沒有君也是可以的,我們更強調文化的作用,就不用去討論君與不君了,問題就出在這里了。
君道到底算不算文化,算不算禮義?如果君道不是文化,不是禮義,那我們又應該如何去看君道?就核心點來說,我們要先明白何為君道?為什么我們今天要談君道是什么概念?因為它完全涉及到了自我這個概念。
我們所謂的“我”很多時候是執著成象的,抓住很多的情緒,抓住很多的自尊感、存在感,強調自我。但是好好的洞明君道,我們才能夠知道自我的作用之所在,知道自己如何于事當中顯露自我而不生執著。
儒者談君道的內核到底是什么樣呢?其實君道真正的內涵是代表有上下之別,有先后之別。有上下所以知所進退,有先后方能有主之從之。什么意思呢?其實有一定社會經驗、人事經驗、生命經驗的人都知道,萬事萬物都有各種各樣的紛紜錯雜、混亂交織,需要我們有上下之別,有先后之別。
就好像有時間,所以有先后;有空間,所以有上下,才能夠將萬事萬物安排得井井有條。一旦沒有了上下,沒有了先后,萬物就是混沌的、混亂的、紛繁的、復雜的、不知所從的。就好像一群人如果沒有上下,沒有先后,我們依賴于人人的自律、自主,看似好事情,但事實上一切事情就會混亂的。
我們自己的事情就算能夠管理好,公共的事情該如何推動、相互的協從呢?我們到底該聽誰的安排呢?所以我們也要知道,君道的產生本來就是為了協調于眾,協調各個部分不合理的關系,協調大眾能夠去完成統一的事情。
這就好像我們回到自己的個人一樣。我們的心念也是紛繁復雜的。學習的時候也會思想出游、出神、開小差,想要做別的事情。那么我們如何形成強效的、有力的意志貫穿我們的生命,安排好我們的生活,協調我們真正的作息、為人處世、日常雜務和工作等諸多事情呢?我們如何安頓自己的事情、家人的事情、老人的事情呢?這些事情就需要有一個完好的、優秀的、統籌的安排,這就是儒家強調的君道。所以我們知道君道有上下,有先后。
但是它不在上下,在所以成上下也。有德在上,無德在下,這就是儒家想要形成的上下。天地萬物、萬事萬理不可以沒有上下,關鍵是因為什么而能夠形成上下?
儒家強調的就是德。以無德從有德,以小德從大德,這個才是儒家所謂的君道,有上下先后。儒家為什么要強調君道?因為一切事情需要有上下先后,所以儒家才會對于“君”的位置,給出了自己的定義,規范了他的德行,這就是儒家的君德和君道。
那我們就明白了,我們不是要執意在上面做主導,儒家在意的是在上面發號施令的人,決斷事理的人,當家作主的人,他的依據和憑借是什么?是以德還是以他的手段?我們當然知道儒家推崇的是以德配位,有德此有位。
從現實來看,很多人往往只強調君道,要做主、要有才能,會覺得德行太過虛無縹緲。我們怎么去判斷有德和無德呢?很多人也會混淆德跟才,覺得有才能容易做好事情,有才能比較容易被人看見,很多的時候對于德的感知就非常弱了。
但其實不理解,我們儒家推崇的是德者在位,能者在職。就是我們不介意去審定才能,而且我們更加擅長于發現才能,發現才能所匹配的位置。如果說我們用能力去管理位置,就會發現不管他自愿或者不自愿,他的才能、他的能力使得他總會要發表一些意見去關注這件事情的進度。
這樣的話,有些時候不一定是好的事情,為什么呢?因為專業的才能適合解決具體、專業的技術的問題。但是事情的協調統籌、人事的管理、安排,人心之間的忖度浮動等等,這些需要有德行的人才能去調劑,去安排,才能夠形成上下主從,才能讓人心服口服。
能者在職,是要做主管的事情;德者在位,恰恰是為了讓那些能者能夠充分地發揮作用。有德者就不會謀私,有德者就會公正,有德者就會無為。
儒家講的南面無為,垂拱而治,說的是君主真正的無為,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,而是讓所有有能力的人可以自由地、充分地發揮他們的本領和才能,能夠提供和釋放這樣的空間和機會。
君主真正的能力是讓別人能夠自由地發揮自己,掃除自己的障礙。比如說你剛參加工作的時候,有各種各樣的擔憂,身為領導就把你這些擔憂給去除掉,讓你沒有后顧之憂,讓你可以安心工作,這就叫做順天理而無為也。比如說你在學習的過程中,技術的實踐中出現各種各樣的短缺和困難,他來負責安排和付出,讓你的實驗和你的工作能夠繼續下去,這個也叫做無為。所以只有有德者才能讓一切事情真正往好的方向去發展。
只有無德之人,我們古代人稱之為獨裁、獨夫才會讓天下人都憋悶,讓所有有才能的人都不能夠在職,讓有德行的人不能在位,大眾無所可施而聽一人執行,這個叫做獨裁、獨夫、霸道。所以從這一點上說,君道是真正的行自我之道,而在行自我的過程中能夠無我、無為,能夠統籌協調,能夠讓萬物因我而安,讓萬事能夠因我而得到安排,這是儒家要行的君道。
我們也會發現這一點其實也是我們要堂堂正正地去做一個人,要去實現的無我。由此我們就會發現,所謂的君道其實就是自我之道,就是禮義文化中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。
回到這一句《論語》: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。”如果只是解釋成夷狄有君也比不上諸夏沒有君主就不對了。焉能舍君道而言禮義,豈有舍君道而能有禮義呢?所謂君道,就像我們說的,它不是皇帝專權、禪位的那種獨夫霸道的舉措,而是人倫有序的真正保障,保障人真正的自我。
禮義文化中沒有了君道,那就是混亂。因為沒有了上下先后,萬事萬物得不到好的安排,沒有好的協調,人人都只能管好自己一攤事情,那就變得很私、很小。上位昏庸而不能正,天下錯亂而不能直,是非混淆而不能辨,眾人自以其心為是非,知而不行,行而不直,這才是真正的無君道,也就代表了天下無禮義,那就不用說離開君道還有什么禮義了。
離開君道而有禮義,就好比大街上有人偷東西,但眾人視若無睹,卻說這是一個有禮義的社會,那不是很可笑嗎?
現在我們知道了第一點,何為君道,以及君道的內核和我們自我的關系,包括如何做一個君主,如何能夠安排上下先后。
其實就是我們普通人如何做一個自我,能夠把自己的生活,把自己與其他萬事萬物、與其他人的關系管理起來,讓自己有上下先后。換言之,有上下先后者為有我,無或者失上下先后者則非我。
一件事情因為有我在,則有上下先后,次序井然,有條有理;如果沒有我在,則自然失上下先后,萬物混亂,這就是君道真正的內涵跟自我之間的關系。
我們學習了這么多,從“三人行必有我師”到夫子的“不憤不啟,不悱不發”,再到孝悌之道,父子相隱的正直,微生高的正直,曾子的三省。
其實說白了,我們就是要得一個靈明自在、能夠知上下先后的“我”。這個“我”能夠合理地安排自身,安排一切,能夠從被動的學的狀態轉化出一個主動的、積極的、能夠安頓萬物的、能夠燮理陰陽的、能夠提攜天地的、能夠把握乾坤的自我,最終能夠掌握深思的自我,這個是謂學。
這就是我們為什么要從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”這一章談一個“我”。我們再回到這句《論語》,既然這句話不是我們之前說的那種意思,那應該是什么意思呢?
我們看到還有一種主要的觀點就是諷刺諸夏自詡文明,反而目中無君,眼中無上下,就連夷狄也不如。
這個觀點有很多人贊同。很多人解釋說夫子力行恢復周禮,但整個社會禮壞樂崩,眼中沒有君主,沒有上下,就發出感嘆說:夷狄尚且有君,何諸夏之反無也?這種解釋也就變成了連夷狄都知道上下之別,為什么諸夏文明之地反而有這種僭越呢?以下犯上,不知尊重君主呢?這種解釋就強調了夫子要言上下之別,維護周禮。
很多人也因此贊頌夫子,但也有很多人以此詬病夫子,認為夫子是一個禮法守舊之人。我們在剛才的解說當中已經明白了,君道的內涵在于上下先后,自我調理。君道不在上下而在成,而在所以成上下也。在于如何使得天下遍布公理、公道和公平,能夠使萬物有為,使人有為,這就是君道。
那么問題又來了,問題在哪里呢?假如我們按照這種翻譯,夫子說,夷狄都知道尊君,諸夏為什么反而不知道尊君呢?為什么夫子所處的春秋時代,一些卿大夫要以下犯上呢?我們今天也會發現家里面小孩,包含我們自己,在單位有些時候面對我們的領導、長輩或者一些其他值得我們尊敬的人,有些時候我們也會產生不同的意見,也會以下犯上。
問題就在這里了,難道那些在上位者、長輩、領導們都有德,我們便無德了嗎?我們身處其中,我們去做主,如果做得更好呢?是不是我們才應該在上面的呢?
比如說,如果按照這種解釋來說的話,如果有一個人做得更好,天下更安定,百姓更加幸福,那豈不是更有德嗎?為什么還要斤斤計較私人之德呢?為什么一定要讓那個君主在位,我不能上去呢?為什么一定要去說諸夏這些人不尊君,夫子的強調豈不是錯誤了?
你說那么多人都不尊君,但是也有可能這些人做得比君王還好,可能當時的君王很昏庸,所以大家都不尊君。所以這樣的解釋也會出現問題。到底這句話該如何去說?比如夫子說你們這些人都不尊君,諸夏之亡也,諸夏失去了對于君道的尊重。
但是仔細想起來,如果是這樣的話,歷史上武王伐紂,周武王當年就是以下犯上。既然武王可以伐紂,為什么在夫子的時代,三桓不可以討伐魯君呢?誰來定這個德的是非呢?夫子否定當時的人沒有君道不知尊君,這樣的否定一定正確嗎?商湯、文武、周公都有以下犯上的行為,都在否定君主,為什么夫子要說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”呢?
難道夫子一個人就可以定天下萬古的是非嗎?所以我們就知道了,如果把這句話翻譯成了:夷狄都知道尊君主,為什么諸夏反而不知道尊君?這樣是絕對錯誤的,是沒有辦法自圓其說的,其中也不能夠透顯出真正的大道和條理。
所以,這兩種核心的觀點都有一定的問題,是我們要深刻體會的。整句話夫子到底要說什么,是怎樣的一個意思,解說的重點應該放在哪里呢?
其實剛才的解釋把重點放在了“不如”上。很多人看到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。”首先會看到“夷狄”兩個字,都會心存一個意思:夫子既然說了對方是夷狄,那一定是不好的,是要貶低的,這就是理解上有一些狹隘。
夷狄就一定不好嗎?夷狄一定是夫子所貶斥的嗎?我們有了文化就一定要去嘲笑沒有文化的嗎?那我們的文化算是一種好的文化嗎?夷狄就永遠是夷狄嗎?在夷狄之前我們中華民族是否也經歷過夷狄這種階段呢?難道孔子的目光就如此的狹隘嗎?
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”,這句話的重點應該放在“之有”和“之亡”上面,為什么呢?“夷狄之有君”不代表夷狄有沒有君主,“之有”不代表是一種現實,而是代表一個狀態,代表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叫做“之有”,意思是夷狄產生君王和君主的過程。“諸夏之亡也”也不是說眼前的現實,而是說諸夏失去君主、君王的過程。“之有”和“之亡”不表示一個現實,而表示一個過程,這一點是最為重要的。
其實我們把這句話說清楚了,整句話的意思也就非常清楚了。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夷狄出現了踐行君道的人,而諸夏失去了踐行君道的人,為什么呢?這不僅僅是夫子說的一句話,更說的是一種歷史的事實。
這個歷史事實應該怎么論呢?我們首先要明白諸夏和夷狄首先不是有文化和沒文化的區別,而是中央和四方的區別,也就是君道當中所謂的上跟下的區別。
夷狄之所以是夷狄在于遠離中央,在不發達的地區。當然在不發達地區會出現文明落后、文化落后、風俗野蠻的狀況,也正因此被安置在四方之外,安置在下面接受統領。一個在下面的國度突然有了君道,這個可能嗎?什么叫做君道呢?就是夷狄突然開始踐行了使得天下公正、公平的道,這個可能嗎?這個當然可能。
我們看到,當年的商朝、周朝的崛起就是從一個小地方、小部落的首領發展到能夠去仲裁天下公理、公正和公平,能夠代表天道的正義,所以才崛起成為了天下領袖的。
這種情況,就好像在一個家族里,滿家族的人都是你的長輩,而你微不足道,輩分也低,能力也小,突然你卻能夠號令大家,發號施令,這就叫夷狄之有君。
在原本微末的、風俗野蠻的、不被人重視、不被人看得起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值得大家十分尊重的人。他能夠踐行君道,能夠很好地安排上下先后,能夠非常好地安排一切事情,使得眾人心服口服的人,這叫“夷狄之有君。”
反過來說“諸夏之亡也”,就是原本那個在上位者,應該去主導一切事情的人反而做事情不公、不正,失去了大家對他的尊重和推崇,這個就叫“諸夏之亡也” 。
這就好像我們平常看到有一些領導本來應該由他來安排事情,大家都應該尊重他、聽從他,但是無論從人品也好,做事情的能力也好,都讓大家頗感失望。
這個時候大家就會發現,他的權威性以及我們對他的尊重和推崇逐漸降低,反而一個平常踏踏實實做實事的人逐漸地就會得到大家的尊重。
“夷狄之有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”到底要表達一個什么意思呢?他是怎么樣得到大家尊重的呢?是大家突然偏心了嗎?與其說大家因為他做得好,轉移了尊重感,不如說因為那個原本在位的人做得太不好了!為什么呢?哪怕在位的人只要做到稍微好一點,盡管有在下面的人能做得很好,大家也不會更改和轉移自己的尊重的,所以夫子這句話就非常地戳心。
夫子的意思應該是這樣:與其說是夷狄突然好像得到了天命一樣,踐行了君道,做得非常好、非常優秀,不如說是諸夏在位的君自己做得不好才會丟失天下的。
這就好像從歷史來看,對于夏朝而言,是商朝接受了天命,踐行了君道的緣故嗎?不是的,商只是做對了事情,是夏的先君把君德敗光了。
與其說是商朝的人接受了天命,不如說是夏朝的人自己先丟失了天命。因為假如夏朝做得足夠好,即便商朝做得再好,也不一定能夠丟掉自己的君主之位。這就好像后來的商朝也是一樣,與其說是周接受了天命,竊取了君道,不如說是商自己丟失了天命。
我們看到了紂王做得多么不好。試想一下,假如紂王是一個非常好的君王,周就不一定能夠代替他。所以與其說別人,不如說自己,行有不得就當反求諸己。為什么要從君道、君主之位來說呢?意思就在這里了——行有不得,反求諸己。豈止是個人,甚至是君道所面對的天命也是一樣“行有不得,則反求諸己。”
這就說明了什么呢?天下必須要有公平、公正、公道、公理。你如果不去踐行,它就會流失到別人身上去。
我們說王道坦坦,王道平平就是這樣一個意思。當我們說到上下之德,有德無德,到底誰來確定呢?是由誰來規定是大德還是小德呢?沒有誰,就靠我們自己去踐行。做出來的才是,而不是去論是非。
我們人總是自己讓自己有德,也是自己讓自己無德。自己有德,天下的公理、公道就盡在自己;自己失德,天下的公理公道則歸之他人。從歷史上來看,所有的興衰存亡都是這樣。那從我們自己的修身來說,所有的榮辱、羞恥也都在此。一切只在自己去做,只在自己去踐行,只在自己如何去面對自己的生命。
“夷狄之君,不如諸夏之亡也”,與其去說別人做得好,不如說是自己把自己的權威給弄丟了;與其說別人看不起你,不如說自己平常做事情沒有分寸。
我們每一個人的自我都不是什么君主,但是我們每一個人就是自我的一個君主。我們經常在生活中發現,自己沒有說服力,別人不尊重我們,別人肆意地對待我們。對此,我們與其去怨天尤人不如靜下心來反觀自己,自己是否真正有了自我,還是丟失了自我。
在這個過程中,我們往往會發現自己在很多事情上,很多日常的細節上早已失去了上下先后,沒有踐行自己對自己的君道,導致了所有自己的自信、權威、尊重都喪失掉了,都流失到了其他地方,自己變成了一個不受尊重的人。
所以我們要知道,今天談這句《論語》是要我們理解其中真正的君道跟我們自己每一個人的自我休戚相關。我們要真正學會如何行有不得,反求諸己。
尤其在二零二一年新年伊始,我們在一年的開始,從頭就給自己立下一個好的自省,好的開端。
希望我們所有學《論語》的朋友們,在新的一年里能夠有一個好的開端,萬事有一個好的開頭,能夠日日如新,不斷地更新自我以自進也。